1956年夏天，广州的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。梁国栋推开广东省公安厅会客室的门，一眼就认出了站在窗边的那个身影。十年未见，毛泽东的鬓角已经染上了霜色，但说话的语气还是那么熟悉。

"国栋同志，广东的台风啊，可比延安的风沙厉害多了。"

梁国栋愣了一下，随即站直了身子。他没想到，这位老上级还记得他膝盖的毛病。这事儿得从更早的时候说起。

1926年，梁国栋在印尼爪哇岛当学徒时加入了共产党。那时的印尼还在荷兰殖民统治下，华人受尽欺凌。他回国后辗转海南、上海，干的是地下工作。会修车、会撬锁，还能说五六种方言，这在当时的党组织里是稀罕人。

1937年抗战爆发，梁国栋被调到延安。那时候延安只有五辆汽车，整个中央机关就靠这几辆破车转悠。毛泽东看到他的履历，拍了下桌子："这个人，我要。"就这样，梁国栋成了毛泽东的专职司机。

那辆老雪佛兰车况不行，路况更烂。延安没有柏油路，全是坑坑洼洼的黄土路。冬天下了雪，车根本不敢开太快。可毛泽东有时候要赶紧去开会、接见人，车还是得走。

1942年腊月，延河结冰，毛泽东要去另一个村开会。车刚开到河边，梁国栋突然停了下来。他拿了把铁镐就往冰面走，蹲下敲了几下冰，说："这块冰看着厚，其实里头空。要是哪个老乡骑车路过，非得掉下去。"那天他在冰面上敲了好几个标记，又在旁边插了树枝。回来膝盖就肿了，后来落下了病根。毛泽东知道后，派了医生送药膏过去。梁国栋接过药膏，眼圈红了："给主席开车还能落下病根，这买卖合适。"

1945年，抗战刚胜利，梁国栋接到调令，被派往东北。毛泽东在窑洞里翻着他的履历说："国栋啊，当八年司机委屈你了。"梁国栋急得站起来："主席，能给您开车，是我这辈子最光荣的事。"毛泽东摆了摆手："东北需要你。车轮子啊，要朝着老百姓的方向开。"这句话，梁国栋记了一辈子。

在东北的十年，梁国栋干了不少事。1948年长春围城，城里缺粮，饿死的人很多。他偷偷把车开进封锁线，运出二十多个孤儿。后来有个孩子长大后写信给他，说："我现在是老师了，要不是那年您把我带出来，我早没命了。"

1950年，他带队抢修鸭绿江上的一座运输桥，被美军飞机炸毁了。他带着人七天七夜没合眼，修完了桥。当时没人宣传，连张照片都没留下。档案里有一份嘉奖令，纸都泛黄了，落款是1951年。

梁国栋这人不爱说话，也从不跟人提这些事。八十年代，有人劝他换个大点的房子，他说："当年主席住的窑洞，还不如我家客厅大。"组织给他配专车，他摆手："我腿还行，蹬自行车也能上班。汽油留给更需要的。"

1993年冬天，梁国栋已经87岁了。在院子里教小孙子怎么敲冰面，手里还拿着那把旧铁镐。他说："这玩意儿救过人命。"那年他贴着膏药，蹲在冰面上，动作还是那么稳。他跟孙子说："主席说过，党员的膝盖要跪得下老百姓，站得直脊梁。"

梁国栋去世后，家里人整理遗物，发现他留了个方向盘模型。木头做的，放在客厅正中。他从没解释过为什么要摆这个，谁也没问。可从那以后，再也没人这样叫过"梁司机"了。

车轮子要朝着老百姓的方向开，这是梁国栋一辈子都在做的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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