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海解放以后，青帮那些老大们真是一夜散了。张啸林早在1940年就被干掉了，据说是帮着刺汪精卫，被那个势力给灭口了；杜月笙赶在1949年屁股一拍去了香港，后来又跑到台湾安家。可是黄金荣不一样，他没走，公安局看他年纪大了，身子骨也不中用了，还说他现在跟青帮核心早没什么联系了，于是只是盯着点，没下重手。

但黄金荣的那些小弟就没那么好运了。1951年镇反一开始，上海公安对青帮残余分子一通严查。结果在黄金荣以前的法租界老宅里，厨房吊顶夹层、床底地砖下，都是枪十把，加上几百发子弹，查得清清楚楚，案卷里写得明明白白。那地方一直是帮会的老窝，卖毒品、赌钱的事从来没停过。

黄金荣被叫去问话。没拷打，就是聊聊。他坚决说自己啥都不知道，这枪只是以前自保，“没坏心！”可是呢，工人们才不信，青帮过去的横行霸道可是让人记了好多年，控诉黄金荣的信往市政府一封封地送。

门口贴着大字报，“你不能再当老爷了”，大家真火大。换成陈毅怎么办？枪的确是罪证，群众都盯着，可黄金荣岁数太大，把他弄死也没啥意义。要命的是，如果真杀了他，万一闹出个啥国际风波，外资听风就是雨、香港报纸骂得飞起，麻烦就大了。

于是陈毅领着政法、公安这帮干部开了好多次会，定了调处理得稳一点，不上刑，也不判死刑。最后拍板了：软禁、劳动改造，还得让他公开认个错。

1951年5月，《解放日报》头一回登了份特殊“自白书”，署名只写“黄某某”。这份东西没啥文学性，硬邦邦地说自己确实参加过帮会，也没少袒护手下干坏事，现在是打算悔改，准备做个新社会的好公民。陈毅批了：“光写字不行，让大家看他真改了。”

怎么个“看”？直接安排他去扫街，而且挑得极有讲究就在当年“大世界”门口，那可是黄金荣旧日发家的地盘，赌档、打手、烟馆妓院遍地，他当年日进斗金的场子。

1951年春天一个早上，83岁的黄金荣穿着褪色的长衫，脚下布鞋，手里攥着竹扫帚，低头不言，慢慢地扫。看热闹的人一堆，议论纷纷，“那不是那个黄老板吗？”小贩不干活了，娃娃挤着有人笑话，有人吐口水。他都没理会，继续把扫帚往地上推。公安在一旁看着，也不管。

当天有照片被送到市府，陈毅在照片上批了句：“姿态还行。”第二天，《文汇报》就配了图，把现场一写“黄某认罪悔过，主动参加清洁劳动”。后面几天，他又去了南京路、四川北路，定时定点地扫地。群众看了一阵儿，后来也不怎么围观了。

人是越来越老，直瘦得厉害，烟瘾都戒了。自打扫完地之后，他再没出现在大庭广众，回家被软禁，公安也把案子结了：“这人再没啥威慑力，大家也都接受了。”

这事很快传到台湾。1951年初夏，台北闷热，蒋介石刚批完一堆公文，秘书递过来新华社的剪报，称上海那位黄某在大世界门口扫马路，蒋呆了一下，拿过来看了眼，没吭声。

蒋可太清楚，这“黄某”是谁黄金荣！当年上海滩说一不二，妓院、赌档、烟馆那叫一个气派。在1910年代，蒋介石还穷得叮当响，被黄金荣收做了青帮徒弟，穿长袍、磕头、奉茶那些规矩一样不缺。黄金荣还给他介绍杜月笙认识，各路风云人物都不得不卖青帮面子。

到了1927年清共那阵，黄、杜给蒋介石当打手，出钱出人，蒋得了权把上海特务大权都给了黄杜分管。抗战时军费紧张，蒋还去捞黄金荣一把。1948年，黄金荣办八十大寿，蒋亲自鞠躬送礼，还给磕头了。

所以蒋一看“扫街”俩字，忍不住摇头自语：“陈毅真是狠。”秘书一时没反应过来，蒋又慢悠悠重复，“你知道他叫谁扫街了吗？上海大亨，连我都得给几分敬意的人。”

扫街，哪是多大事？在以前国民党治下，帮会混子顶多花钱、流放、蹲监狱，像这样公开丢脸的事可没见过。共产党做法正是翻转，不杀也不放，就用群众监督让昔日大佬丢人、丢脸、失根基。

陈毅确实没要黄金荣的命，却让他在所有人都认识的“大世界”门口当众打扫，彻彻底底砸碎他的面子。蒋明白，这事表面上是针对一个人，实际上是斩断一整个阶层。杀黄金荣没好处，反而可能把帮会余孽的情绪点起来。

更别说杜月笙和张啸林张死了、杜跑了，黄金荣就成了个活靶子。敲打他，就等于敲打了整个旧上海，告诉大家新政权说到做到。蒋能琢磨明白，但没法应付。他身边还有人建议舆论反击，说共产党欺负老人太绝情。蒋摆手说算了上海现在归人家，咱们管不了，那是事实。

这句话，蒋最难开口，也最不愿承认。多年打拼的上海网络，一夜崩了。黄金荣扫地，扫的不是街，是国民党的颜面。

之后，黄金荣彻底隐没了。有说他在家闭门反思，也有说他消沉吸大烟。其实很简单认了，服了。那年他83岁，什么都不挣扎了。

家里的仆人都打发了，雕花石狮子搬走，法租界的小院墙皮起壳，门上贴着“扫黑反特”的大红公告。他当年最怕只有一件事断粮。现在这老头啥都不在乎了。

陈毅没再找他聊。市公安局倒是把他家盯得挺细。黄金荣的大儿子黄源焘，家里也藏了十把枪、三百多发子弹，这可不是玩具，公安按镇反程序办了枪收了，人留下做观察。

自1952起，上海搞帮会清理，青帮、红帮、白帮全列入黑社会整肃。黄金荣再也插不上手了，扫完街就是群众改造对象，活动只许在自家小院转悠。

1953年冬，天冷得厉害，黄金荣旧病复发，卧床两个月。最后一次留字，是写给儿子黄源焘：“门关了，事了了。” 六月撒手人寰，85岁。

这一下，上海帮会基本宣告终结。黄、杜、张三大佬，不是死就是逃，全没好结果。剩下那些手下，不是劳改，就是帮着公安做线索工作，被收编进社会改造的队伍。

黄金荣的终结，就是那一整个时代的大结局。

那会儿陈毅已任华东军政委员会副主席，具体案子他没再管，但关于扫街，他很有意思：“治国，不在于杀人，在于让人服气。”

从晚清到近代，青帮这些力量一直掌控着上海的各种资源码头、赌场、烟馆、特务，甚至新闻报社。抗战那几年，因为搞“清乡”还当了官方保护伞。但新中国成立了，这些灰色地带一下全清扫。旧头面跌下台，新体制上岗用纪律、宣传、法律管制。但说句实在话，扫街，比啥都管用。

没有鲜血，没有枪声，但一锤定音。

黄金荣不是第一个被这样“羞辱”的，但他是最特别、最能说明问题的。就这么一个让蒋介石亲自磕头的主儿，最后在南京路上扫地。

这不是反转，这是连本带利的清算。